高原女兵二

高原女兵(二)

“我是海燕”

年底,“一号命令”下达,军区组建前线指挥部,并从总站抽调了八名女兵成立前指总机。前指总机成立的第一天,我们八个女兵把两部磁石总机从沟口抬到沟里,并排放在一块凸起的老虎石下,一块卡车篷布从老虎石上垂下,遮挡住外面的风沙。抬总机、拉电缆、布线、搭帐篷,忙碌了一天已疲惫不堪的我还要值下夜班。

夜里三点,我带着全身酸痛接班,刚坐在总机前,越刮越大的风掀起了篷布,厚厚的篷布像丝绸一样抖动起来,发出了“哗啦啦”的巨响。老兵说:“快上去看看,别让压篷布的石头掉下来砸着总机。”我顶着风,爬到总机上方那块巨大的老虎石上,脚蹬在石头上的一个裂沟里,两手紧紧拉住已经飞起来的篷布,人几乎躺在岩石上,风卷着篷布,篷布拉着我,一点一点向岩石边上挪动。使劲!抓住!我知道,如果不坚持住,压篷布的石头会随着风砸下去的,我也会从高高的岩石上重重地摔下去。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边拉着篷布一边喊了起来,就在这时,一个黑影爬上来,又一个黑影爬上来,我们一起固定着这个疯狂的篷布。从老虎石上下来,我才看清两个男兵,一个是前指总机的负责人、总站机务站的李站长,还有一个是维护排的男兵。多年后,每每看到那幅《我是海燕》的名画时,我都会想起那夜呼呼的狂风和随风“飘扬”的篷布。

油画《我是海燕》

前指总机的工作是繁重的。女兵除了承担话务员的工作外,还要配合维护班参与维护线路的工作。一次,前指总机的线路突然都断了,经查,原来是一段通信电缆被坏分子砸断,两米、三米、五米,一截一截的,接都接不上。为在最短的时间内抢通线路,我们连夜铺设了电缆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脊上,我们背着一捆捆的胶皮电缆和被复线,一步一步地放着线。整整一夜,在连绵起伏的山脊上走了十几里路,终于在天亮前接通了通信线路。回到前指,干了一夜的女兵,又开始上早班了。

年11月军区

前指总机班的女兵们

(左5麻晓军)

前指的生活是艰苦的。刚进沟时,八个女兵住在一个单层帐篷中。十一月的高原十分寒冷,为了御寒,帐篷里铺了厚厚的枯草和枯叶。两个女兵铺两块毡子两床褥子,共盖两床被子和两件大衣,睡在一个被窝里,就这样还经常被冻醒。两周后我们用活动板房建起了总机房,用土坯盖起了宿舍,用原木搭起了通铺,总算不住地铺了,大家也可以各睡各的被窝,不再相互打搅了。第一天睡在通铺上,女兵们都嘻嘻哈哈地与自己的“睡友”道别,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窝。

年底前指总机班的

姑娘在自己搭建的机房前

(前排左3为麻晓军)

那时一日三餐,吃的是脱水菜、海带加罐头肉,吃烦了脱水菜,我们就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中拌上罐头里的大油、固体酱油泡出来的酱油、辣椒面和味精,香喷喷地吃上一顿,偶尔才能吃到兄弟单位支援的圆白菜。用水要提着桶走上近两公里的山路,在一条小溪里打水,洗头洗澡都是奢望,能有水擦擦就不错了。

这样的日子,我们坚持了五个月,前指总机难忘的野战生活结束了。但这段经历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,每每回忆起来,每每和战友们聊天,每每与孩子们摆龙门阵,甚至在与长辈们交谈中,只要谈到这一段,都有一种自信、自豪。这就是雪域高原的话务员,是西藏军区的女兵。

紧急集合

每个当兵的人和当过兵的人都经历过紧急集合,都会有在紧急集合时留下的乐子。

首先说打背包,既要求速度也要求质量。一个打得好的背包,无论怎样跑跳,背包都散不了;可是背包要是打不好,别说跑了跳了,走着走着就散架了,经常披着被子就回来了。当新兵时,我曾因背包打得好,速度快受到表扬,自认为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了,可到连队的第一次紧急集合就让我出了洋相。当时我们十几个人睡在一个大通铺上,一人只有一个褥子宽的地儿,为应付紧急集合,每天睡前都要把背包带放在脚边的右侧。那天,一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子,我飞快起身,穿上衣服,抓起一条背包带就打背包,越打越拉不动背包带,正在使劲拽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的老兵说:“拽什么啊拽!那是我的背包带,你的在那边。”我放弃了这根背包带,手摸向另一边,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根宽的背包带,没办法,只好用它胡乱把被子捆了起来,扛在肩上就跑了出去。集合时,站长看着我,狠狠地说:“你是紧急集合啊还是逃难呀?!”我觉得我的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热了。围着军区大操场跑了一圈,被子散了,没办法!只好抱着吧!回到宿舍,打开被子一看,那根窄背包带竟然裹在被子里。老兵说:“你一样东西没少,都带出去了,就是放错地方了。”

再说说着装。紧急集合关键在“紧急”两字,一紧急就忙乱,一忙乱就穿错衣服和鞋。一次,一位女兵在紧急集合时把大头鞋穿反了,一出门就摔了几个大跟头,虽然没出什么意外,但步履艰难。她不断调整,不断适应,居然坚持了下来,回宿舍把鞋左右调过来,又不适应了。还有的穿裤子,把腿穿在了罩裤和绒裤之间,绒裤吊在脚后跟上,越走越往下掉,在高原缺氧的情况下,带着个“小包袱”,别提多难受了,腿提不起来,步子迈不开,没几步就掉在队伍的后面。

记得在一个刚下完雪的冬夜,通信总站紧急集合,我刚好是电话队的排头,右边紧邻电报队队尾的一个小男兵,他又矮又瘦,似乎一阵大风刮来就会把他刮倒。各队报告完人数,首长拿着手电,带着军务参谋检查装备和着装。手电一个人一个人地扫过来,突然在小兵这儿停了下来,首长问:“冷吗?”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响亮地回答:“报告首长,不冷!”“还不冷?滚回去穿裤子!”他怔了一下,突然跑出队列。我斜眼一看,他头上顶着毛皮棉帽,上身穿着厚厚的棉衣,下身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白衬裤。紧张的气氛使他对天气的寒冷全然不知。

年,我参加带新兵训练。一次紧急集合时一个男兵始终没有出来,连长急了,带着我们几个排长到宿舍查看。一进门,只见这个新兵坐在被窝里,绒衣掉在地上,绒裤却套在头上,双手紧紧拉着裤上的小口向下拽,一边拽一边带着哭腔不停嘟囔着:“哪个龟儿子把老子的领口缝上了!……”晕,从连长到排长全晕了。事后,一谈及此事,大家都哈哈哈地笑得人仰马翻。

紧急集合出洋相,不仅仅是新兵的专利,老兵同样也出洋相。一位带新兵的班长,听到紧急集合哨时边穿衣服边招呼新兵,可能一心二用了,一不小心把外裤穿反了,脱了再穿已来不及,老兵灵机一动把皮带扣转到前面系上了,可是裤子前面的文明扣因到了后面扣不上了,“反正有背包挡着,谁也看不到。”队伍急行军,突然进行防空演习,大家分散在公路两侧的沟里,卧倒隐蔽。卧倒时这位班长的肚子正好垫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,不知是行军缺氧挪不动地方,还是想不起来挪,反正屁股撅了起来。连长过来检查,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三角(当时的衬裤是白色的),上去就踹了一脚:“你小子还挺舒服的,翻过来!”班长一听就翻过来了,正好头靠着石头,背后垫着背包,舒服!一会儿天边露出一丝光亮,连长又急匆匆走过来喝到:“龟儿子,让你翻过去你咋个又翻过来了!”新兵班长莫名其妙地说:“是你让我翻过来的!”连长拉起班长,仔细看了看:“你小子裤子穿反就穿反了呗,为啥子扣扣儿不系好,露出衬裤,我以为你刚才躺着呢!”

为了保证能在紧急集合中拿到第一名,女兵们经常打探消息,从电话中监听、从首长们的着装和休息时间变化上判断。肯定时,就提前打好背包,和衣而眠;否定时就放心睡觉。可指挥员就是指挥员,你觉得他要搞紧急集合,他却一夜无事,你觉得他不搞,却一夜无眠。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。打背包和衣而眠,夏天不是很冷还凑合,到了冬天就只能挨冻,实在受不了,就打开背包盖上被子,刚盖上被子哨子就响起来了。只有一个信息来源十分准确,那就是来自首长家属们的消息,她们经常悄悄将首长的动向告诉女兵。

年麻晓军(右)

和战友在通信大楼前

当然,紧急集合不只有乐子和笑声,还有紧张、疲惫和艰难,对于我们来说,更多的是要克服高原反应。高原反应,重者会引发肺水肿、脑水肿而危及生命。为确保作战任务的完成,加强体能训练是很重要的。通信总站每周都要搞一次紧急集合,并且在总站主任的亲自指挥和带领下急行军爬药王山。女兵的负重和男兵一样,除单兵装备外,有时还要背磁石总机和单机。在高原,就是空手爬山都是一件难事,更何况负重行军,甚至负重急行军。爬到药王山顶,我们瘫在地上,只剩下喘气的劲了。上山容易下山难,下山两个腿肚子打抖转筋,好不容易缓了几天,腿不痛了,又要准备下一次紧急集合和行军了。行军回来,女兵们在厕所里遇到了主任的家属,几个嘴快的女兵发起了牢骚:“唉,主任每星期拉我们爬药王山,真累,要是他病了、死了才好呢!那样我们就不受那个累了。”牢骚发完了谁也没有当回事。三天后在总站全体干部会上,主任讲评,最后他说:“电话连的女兵们想让我病、让我死,这样她们就可以不爬药王山了。我告诉你们,我就不死,就是生病发烧,也要带你们爬药王山,我就要看看,是你们厉害还是我厉害!”作为连队指导员的我有些坐不住了,遇到主任家属时就对她说:“你看你,厕所里发点牢骚,你还跟主任说,还让我们挨顿批。”主任家属悄悄地说:“哪是我告诉老头的,那天老头正在男厕所呢!你们说的他全听见了!”没办法,西藏的条件太简陋了。这件事,也成为我们总站女兵的一大乐子。多年后,去看望已经离休的老主任时,我说:“主任,厕所听到事也敢拿到大会上说啊?!”不善言词的老首长,眯起不大的眼睛“哼哼”了两声,笑了起来。往期回看↓↓↓高原女兵(一)转载来源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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